我已撰写了明朝十六帝中多数,部分多次提及。唯一未涉及且少见于他文的,乃明宪宗朱见深,其受程度甚至不及短命皇帝朱常洛。
这并不意外。考虑到相关情况,该现象合乎情理,逻辑清晰且用词准确,无需进一步惊讶或疑惑。
明朝存续276年,可大致分三阶段。
明初70年内为剧变期,从朱元璋至朱瞻基。开国时百废待兴,皇帝多作为,故事丰富。朱元璋废旧立新定祖制,朱允炆削藩翻案复古,朱棣靖难迁都打蒙古,朱瞻基则弃土裁军崇文抑武。
观察四周,真是热闹非凡。因此,我写作时心情愉悦,读者阅读也感快慰,故而内容不觉间就丰富了许多。
第三阶段为朱厚熜至朱由检的120年,称衰亡期。期间6帝均为兴献王朱祐杬后裔,多不务正业,奇葩频现,且多危害江山。这些为热门历史题材,尤在当前反思风下。
介于两者间的是朱祁镇至朱厚照的86年维持期。这5位皇帝中,首尾两位皆为著名人物,可著书立说。朱祁钰与朱祁镇、于谦有深仇,亦充满诸多值得探讨的故事。
明孝宗朱佑樘是我认为最不满意的明朝皇帝,此为个人观点。因此,每逢机会便忍不住批评几句。
剩余的就是朱见深。
明宪宗一生,治国征战不及二祖,却远超嘉靖、崇祯。然难称明君,因晚年昏庸至极。
总之,这位皇帝极为矛盾,但矛盾并未导致决裂,反而融合成混沌状态,令人难以置评。
朱见深时期,虽朱家皇帝常陷阉宦之乱,如王振、刘瑾、魏忠贤皆恶名昭彰,但汪直本可列明朝公公界四大天王,却近乎成为品行兼优的模范公公。
举一例,汪直曾权倾一时,闻“天下第一清官”杨继宗入京,欲见。杨不欲与宦官交往,断然拒之,态度不敬。旁观者认为,杨已得罪汪直,前途堪忧。
不久后,朱见深欲推行反腐倡廉,令汪直举荐典范。汪直却直接将杨继宗推为榜样。
宪宗询直曰:“朝觐官员中谁最廉洁?”直答:“世间不爱钱财者,唯有杨继宗一人。”此载于《明史·列传第四十七》。
大明朝唯有朱见深能造就如此非同寻常的公公,此类人物在当时绝无仅有。
但你是否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?
【01】
很少有人知晓,朱见深患有严重的言语障碍,具体表现为说话结巴、口吃。
现代医学研究显示,口吃病因涵盖遗传、心理因素、疾病以及模仿与暗示等多方面。
自朱元璋至朱由检,史书未提口吃遗传,故可排除;疾病致口吃亦无记载,应非此因;近臣、太监等诱使朱见深口吃之可能近乎无,除非他们不惧死罪。
朱见深语言障碍的原因应是精神紧张、焦虑及应激反应,这符合历史记载。
大明朝太子多受精神折磨与压力,朱高炽至朱由检等登基前皆遭精神威胁及冷暴力。此遭遇深刻影响明朝历史进程,堪称历朝重灾区。
但即便将上述几位的情况综合考虑,其遭遇恐怕也不及朱见深悲惨。
正统十二年十二月九日,朱见深生于北京紫禁城,母为贵妃周氏。因父朱祁镇正妻钱氏无子,身为长子的他自然成为大明皇位继承的首要人选。
当年医疗水平低,幼儿夭折率高。因此,朱祁镇欲立朱见深为太子,需待其成长至七八岁,甚至更长时间,以确保其安全。
朱见深3岁时,遭遇土木之变,其父朱祁镇被俘,前往瓦剌太师也先处,实为被掳,非巡狩。
国需君以稳,瓦剌逼近北京之际,朱祁镇失踪,皇长子朱见深为最适继位者。然其年仅三岁,除作象征外,难担大任,恐反添乱。
危局中,孙太后令22岁的郕王朱祁钰监国。虑及朱祁镇生死未卜,朱祁钰或继皇位,孙太后为求自保,迅速册立朱见深为太子。
孙太后意图明确:朱祁钰仅为权宜之计,皇统不变。无论朱祁镇能否归来或仅任太上皇,继位者均非朱祁钰之子。
今日,或有人认为孙太后出于私心,或同情朱祁钰受屈。但当时无人质疑,因孙太后行事倚仗伦理纲常。
帝制时代,此物犹如东方不败,所向披靡,无论是人还是佛,皆无法阻挡,无人能对其束手无策。
因此,尽管朱祁钰监国仅19日便登基为大明第七帝,其子朱见济仍无法继位,太子之位依旧属于朱见深。
那么,从表面看,朱见深的生活似乎颇为舒坦?
朱祁钰登基后即面临北京保卫战,与瓦剌激战正酣,无人顾及那位既无实权也无存在感的小太子。
这数月间,是朱见深10岁前能享有的最后美好时光。
景泰元年八月,也先发现朱祁镇非可利用之人,且成累赘。因屡受明军打击,也先崩溃,迫切要求将这位明朝废帝遣送回北京。
但也先欲赠礼,朱祁钰却拒收。若易地而处,恐亦不愿受。先帝现帝并存,前所未有,相处尴尬,无论言行,皆难自处,何谈融洽相视?
更关键的是,朱祁钰沉迷皇位。他不仅不愿退位,帝位稍有威胁便大发雷霆,即便朱祁镇多次承诺归国后安分做太上皇也无济于事。
23岁的太上皇,虽非史上最年轻者(北周宇文赟20岁禅位幼子),朱祁钰仍不信其兄会甘愿过上退休生活。
若非于谦等大臣竭力劝阻,朱祁镇或将沦为国际难民,终生漂泊于大明边境,无法归乡。
帝不悦道:“朕本无意帝位,因众卿推举才即位。”谦答曰:“天命已定,应速迎。若其有诈,我们亦有说辞。”帝听后改容道:“依你,依你。”
朱祁钰归来却遭囚禁,他将朱祁镇关入南宫,锁门灌铅,派锦衣卫严加看守,衣食仅由小洞送入,并砍光南宫周围树木,以防内外勾结。
皇帝亲信看守南宫时,常故意断其饮食。幸有瞎眼断腿的钱皇后,以女红变卖补贴家用,否则大明太上皇恐将饿死。
若非考虑朝野舆论与身后声誉,朱祁钰本可早除其兄。
【02】
朱祁镇境遇悲惨,朱见深的状况也并未好转。
朱祁钰称帝后,心有不甘,因太子位属大侄子。太上皇困于南宫,威胁暂解,景泰帝的目光愈发凌厉,转向了朱见深。
朱祁钰欲更易储君,首需过孙太后之关。他未敢直接言于太后,而是先以太监金英试其意,探其口风。
朱祁钰暗指“七月初二”为朱见济生辰,“十一月初二”为朱见深生辰,意在探问金英能否换太子。金英坚决回应:不可。
要问金英缘由,因其背景显赫。金英为安南人,永乐五年入宫,历侍五帝,乃五朝元老。且他不仅深得朱祁镇信任,还曾宣读孙太后令朱祁钰监国之旨。
北京保卫战时,金英力阻迁都南京,力挺于谦守京师,由此深得孙太后与朱祁钰信赖。
朱祁钰欲试探,最佳人选莫过于那位分量重且与各储君关系密切的人物。
他遭遇挫折,随后众多御史言官纷纷指控金英受贿。朱祁钰得知后大怒,立刻下令将金英投入监狱。
这是他第二次尝试。老金为何遭殃,众人皆知。大家的是孙太后对此的态度。
孙太后的态度表现为毫无反应。
汉唐至两宋,太后废立皇帝较常见,但明朝不同。朱元璋立下“后妃外戚不得干政”的铁律,故明朝太后仅皇位空悬时有发言权,皇帝在位则无政治影响力。
不仅孙太后如此,张太后亦亲手助朱厚熜登基。然其继位后却“继位不继统”,张太后同样束手无策。
孙太后并不愚钝,若她反对,不仅无用,还可能危及亲儿与亲孙的性命。
朱祁钰搞定孙太后后,转向大臣。他耗时两年多,通过分化拉拢、威逼利诱及贿赂,成功摆平了所有反对力量。
景泰三年五月初二(1452年5月20日),朱祁钰废黜朱见深,改封其为沂王,并确立自己独子朱见济为太子。
一年多后,朱见济病逝,终年9岁。
贵州道监察御史钟上疏言:“太子薨,天命难违。”(《明史·列传五十》)以此责朱祁钰背约。朱祁钰怒,施廷杖,致钟同毙命。
朱祁钰挫败愤怒之情可想而知。若有机会,他欲除之的目标中,钟同实则微不足道。
为何朱祁钰病重时,朱祁镇仍冒险发动夺门之变?因若不行动,朱祁钰临终前或将他们父子一并除去。
若这兄弟二人皆亡,大明皇帝谁来继任?此乃谬言,大明虽缺诸多,唯独不缺朱姓王爷。
【03】
朱见深3岁时,被孙太后紧急册封为太子,那时他年幼懵懂,对世事一无所知。
废太子遭贬为沂王时年仅六岁,正值当今小学入学之龄,已略知世事。
自古以来,被废黜的太子鲜有善终,他们的命运多舛,难以逃脱不幸的结局。
自4岁起,朱见深被迫与父母分开,在11岁前的6年多时光中,他仅与宫女万贞儿相伴,两人相依为命。
朱祁钰在父母被囚、自己被废,且新太子朱见济早逝期间,常对朱见深发火,众人亦落井下石。成化年间,朱见深恢复朱祁钰帝号,重修陵寝,删改史事,但其早年生活之艰难,堪比宫斗剧。
夺门之变后,朱祁镇复位,废朱祁钰帝号,赐谥“戾”,称“郕戾王”,并按亲王规格葬于西山。
他或许选择以德报怨,意在彻底放下过去,不再回首那段经历,以此作为告别旧日的一种方式。
左庶子黎淳提及景泰帝废立之事,帝回应:“景泰之事已成过往,朕不以为意,且此非臣子应议论之事。”
然而,朱见深是否真的对此无动于衷?
朱祁镇夫妇历经艰险逃出南宫,重见多年未见之子,却发现昔日聪明伶俐的孩子,已变得言语不清,成了结巴。
且极为胆怯,任何微小动静都能使其惊惧逃遁。
史载宪宗在位时极尽孝道,五日一朝见太后,宴饮必亲自陪同,且唯恐不顺太后心意,确保其愉悦(《明史·列传第一》)。
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朱见深与昔日宫女万贞儿之间的非凡恋情,堪称“旷世绝恋”。
自朱见深被立为太子,万贞儿即由孙太后指派侍奉其侧。彼时他3岁,她19岁,此后两人相伴一生,未曾分离。
天顺八年(1464年),朱祁镇逝世,朱见深继位。他首要做的是筹备婚礼,但一向孝顺的他,首次与母亲周太后产生分歧。
原因何在?朱见深决意立万贞儿为皇后,但周太后怎会答应?万贞儿与她同龄,且仅比已故的宪宗皇帝小三岁,实难接受为新妇。
这究竟是为了娶妻,还是为了认个像母亲一样的新成员进家门?
朱见深因周太后反对另立新后,改立万贞儿为贵妃并独宠她。遭冷落的吴皇后怒打万贞儿,朱见深盛怒之下废其后位,将其打入冷宫。
无论何人劝解皆无效,朱见深对敢于针对或指责万贵妃者,一律以廷杖处置,毫不留情。
成化二十三年,58岁的万贞儿去世。41岁的朱见深悲痛至极,因而致病,数月后亦离世,追随爱人而去。
【04】
基于上述表现,可得出初步结论:朱见深因童年经历而极度缺乏安全感。
他因此成为明朝开国后首位终生未离京城的皇帝。
语言障碍使朱见深不愿交流,尤其面对陌生人,他更倾向于尽量避开,能多远就多远。
朱见深对那些熟悉、信任的人极为依恋,如母亲和万贞儿。当吴皇后杖责万贞儿时,他正在处理政务,却惊怒奔至皇后寝宫,命人当众扒下皇后裤子责打。
万贞儿所受杖责,悉数回敬于吴皇后,数目分毫不差,一丝不苟地执行。
一国之后遭此大辱,实属罕见。此事彰显朱见深失态之极,亦显其对那熟识之人依赖之深。
18岁朱见深娶35岁万贞儿,在那个年代虽显异常却可理解。万贞儿去世后,正值壮年的朱见深悲痛殉情,更令人扼腕叹息。
朱见深虽贵为天下至尊,却活在个人小世界中。此世界仅容他最在乎的几人,他近乎只为这些人而活。
对朱见深而言,大明江山、万民、百官及政事皆是责任,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。他处理国事的态度,或许与诸位上班时的敷衍相差无几。
李贤、彭时、商辂等贤臣得他亲近,万安、刘珝、刘吉等奸臣他也不疏远。为君应识人,而朱见深则佛系用人,碰到啥样就用啥样。
明朝十六帝多爱折腾,不论贤愚。朱元璋整百官,朱允炆对叔叔下手,朱棣管士兵,朱瞻基崇文抑武。朱祁镇败于蒙古,朱佑樘亲文官,朱厚照爱折腾万物,余者亦各有喜好。
朱见深厌恶被人或事打扰。他在位23年,常匿于内宫。彭时、商辂、万安、刘珝等人难以见到他,更不用说共商国事了,见皇帝一面极为艰难。
成化年间史书显示,治政、经济、文化、外交少有成就。唯漕运改兑法值得一提,由总督漕运滕昭主导实施,朱见深仅负责批准。
有人或质疑遗漏成化犁庭等战事,如搜套之战、藤峡固原之乱及都掌蛮平定。但这些胜仗的取得,离不开朱见深的领导。
无论朱见深是否存在,这些胜利多半会到来,关键在于有汪直。他的存在是取得这些胜仗的重要因素。
【05】
明朝虽有众多“宅帝”,但朱见深显然独树一帜。
朱翊钧宅居30余年,专注捞钱与打仗,不问国事。朱厚熜宅居20余年修道,却借严嵩父子操控朝政。但无论他们在外如何,他均不干涉。
朱见深宅性至极,连朱翊钧也自愧不如。紫禁城若存,他便安坐不出,天下视为太平,无人期盼“成化爷”出面主持。
他对朝政的掌控超越朱厚熜。朱见深如何实现此点?靠的是太监。
大明朝太监,洪武时受严苛限制,永乐时束缚得解。朱瞻基倡其学文化,朱祁镇让其掌权。至朱见深时,近乎让其代行皇权。
成化年间,国政先由内阁提出初步意见,再交内廷公公裁断。皇帝朱见深鲜少发表看法,基本仅起盖章确认作用。
早在刘瑾前,大明朝“立皇帝”现象已不罕见,如成化年间汪直。其倒台后,仍有怀恩、覃吉等人接班,继续此行为。
终明一朝,阉宦专权常致大祸、忠良受害、内外交困,如王振、刘瑾、魏忠贤等。但成化年间,大明朝宦官界却出现异象。
为何?朱见深麾下大太监,除梁芳外,皆素质出众,志向高远,且忠诚正直。其贪财小心眼等职业弊病,亦不甚显著。
怀恩为史上最廉洁正直太监,获士大夫赞誉“性忠鲠无所挠”(《明史》)。大明朝仅三太监得士大夫称赞,怀恩居其一。明孝宗严整太监,却为怀恩特立显忠祠。
覃吉为人正派且尽忠职守,朱见深末年对朱佑樘多有不满,幸得怀恩与覃吉保护。因此,《明史》赞其于弘治之世政治清明有贡献。
汪直名声较怀恩、覃吉差,甚至不及品性受疑的梁芳。但名声不佳不代表其人无能,因历朝历代,名声好坏多由儒生士大夫评判。
怀恩与覃吉名声佳,因人品出众且行事符合士大夫利益。他们保护了与士大夫亲近的皇帝朱佑樘,支持刘大夏等文官,对抗梁芳等讨厌的权臣,堪称太监中的叛徒与异类。
这样的父亲般的长辈,深受士大夫们的喜爱,他的品德与作为,怎能不让人心生敬意与欢喜?
汪直则截然不同。他有着独特的性格和行为方式,与常人大相径庭,展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。
汪直与王振、刘瑾、魏忠贤并称明朝公公四大天王,因均获皇帝信任独揽朝权。且四人皆野心勃勃,如王振欲灭蒙古,刘瑾图变法,魏忠贤既欲平建贼,又欲除异己文官。
汪直虽对治国有见解,却更热衷于领兵打仗。成化年间,他力主并亲指两场大战均获胜,包括击败建州女真的犁庭之战与对蒙古的搜套之战,助王越、朱永等名将建功。
如此做法导致士大夫们心生不满。
唐末黄巢与朱温灭士族后,庶族地主士大夫崛起掌权。他们理想的权力架构是“圣天子垂拱而治”,即天子不亲政,由他们全权治理天下。
实现该目标需两个条件:皇帝不干预,武将不叛乱。后者尤为关键,因此士大夫掌权时,定会全力推动崇文抑武政策。
两宋时期他们大胜,尤其是北宋。至明朝,士大夫遇困,因朱家皇帝多不配合。除朱允炆、朱瞻基、朱佑樘外,明朝多数皇帝对崇文抑武均无大兴趣。
大明朝中,太监权势大常与武将交好,却与文官不和。王振、汪直、刘瑾、魏忠贤等宦官掌权时,文官最难熬。故文官常团结一致,先除“祸患”,以保自身安稳。
即便不灭其威,亦要批驳至声名狼藉——此非难事,因文人历来掌控笔端,足以引导舆论。
明朝宦官中好人稀少,而阉党之祸能造成巨大影响,显然离不开士大夫的助长作用,他们在此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。
汪直虽有私心,却为大明立下丰功伟业,但仍获奸佞骂名,终被遣至南京养老,此事并不罕见。
对朱见深而言,有汪直助他度过最艰难岁月已足够。
【06】
中晚明时期,皇帝多昏庸,尤其是朱厚熜与朱翊钧,近60年匿于内宫,不顾天下大乱与国势日衰,被视为明朝衰败的主要责任人。
朱见深之宅,与二者相比并不逊色,却鲜有人议论纷纷,这是为何?
简而言之,原因如下三点:
朱见深登基时,距朱元璋建国不足百年,虽经祖父两代削弱,“开国气象”底蕴尚存。晚明时无法挽救的弊端,在当时尚未显现。
如吏治,满洲人编《明史》时感慨,成化大学士退休仅小康。至嘉隆万年间,严嵩、徐阶等阁老数十年,富甲一方,家藏数十万亩地,否则难出门见人。
如宗藩开销,成化年间朱见深亲属不过千余人,年禄米不过数十万石。而朝廷京、通二仓存粮超两千万石,此负担于朝廷不过九牛一毛。
嘉靖四十一年(1562年),宗藩禄米年支出超朝廷财政收入三成,导致财政严重赤字,入不敷出。
天下岁供京师米四百万石,而藩禄米达八百五十三万石。若无灾伤减免,亦难供禄米之半,年复一年,财政将难以支撑。
禄米迟发一日,宗藩即喧嚣不已,户部终停发京官俸禄十余载。官俸难继,遂以边军粮饷填补宗藩无底之洞。
这涉及第二个原因,即军队。
自秦汉至明,其外部国防压力最轻。仅蒙古为其持续威胁,且内乱不断。虽也先、俺答曾破边威胁京师,但仅为求存求财,从无灭明之意。
满洲人若非明朝内部出现问题,本无可能攻入山海关。明朝的自乱阵脚,为满洲人入关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。
相较于能致汉唐倾覆的匈奴、突厥、吐蕃,欺压宋人的契丹、女真、蒙古,朱家皇帝若保军队衣食无忧,装备尚可,且主帅不愚钝,则外患无忧。
他们是否达成目标?几乎从未如此。
洪武十三伐、永乐五征,仅能逐蒙古而不能降,因资源匮乏。朱元璋搜尽官员富商,朱棣刮地三尺,军粮仍不足。明军出塞,或速战速决,或匆匆回撤,迟则饿殍遍野。
开国二祖频繁征战,导致朱瞻基继位后急于弃地撤军,以避免庞大的军费开支拖垮大明江山。
由攻转守对明朝而言,某种意义上并非不利。蒙古人有攻入之力却无心,满洲人有心改朝换代却无能。明朝士兵只要不饿,虽不能开拓疆土,但守家卫国则无忧。
朱见深时明朝强盛,他即使常不上朝也无妨。但到朱厚熜与朱翊钧时则不同,因那时明军已面临饥荒,局势大不如前。
大明官兵曾溃于建贼、闯逆,剃发为金钱鼠尾辫后却勇猛异常。原因显而易见,此时若再懒政怠政,岂不是自寻死路?
最重要的是,朱见深的住宅风格与朱厚熜、朱翊钧的截然不同。
嘉靖时,年现银收入低至200余万两,而朱厚熜修道炼丹耗资300多万,靠严嵩父子贪腐填补。朱翊钧贪财,派宦官搜刮民财,致民不聊生,官员地主亦反。
朱见深极为低调,隐居内宫,不修道敛财,对修宫殿选美女也无兴趣,整日只愿陪伴心爱的万贵妃,沉浸在二人世界中。
简而言之,朱见深的宅邸体现清静无为,亦可说是与民休息之地,简而言之,即不妄动,不折腾之所。
历代君主中,明君雄主少,平庸者众。他们无论初衷怎样,折腾越多,越损国害民。反之,如朱见深者,无意为之,却造福国家与百姓。
这或许就是许多人,包括我,对朱见深抱有好感乃至敬意的原因所在。